1973年的严冬。部队里的一大片空地上,中央是一个简陋的升旗台。大喇叭里传出的国歌并不响亮,但却足够有力,在护旗队整齐划一的脚步中更加铿锵。
外公是护旗队的领队。因此,每天的升旗仪式对他都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。
每天清晨,他总是先别人起床,早早地整理好军装,穿戴整齐,洗手洗脸,戴好白色的手套,从旗杆上取下国旗,做好所有的准备。
外公现在仍说,那时每天早上的护旗,是他最为珍视的一段记忆。护旗时,军姿总是最端正的,军步是最漂亮的,神态比任何时候都骄傲。六个人的护旗队,簇着那面鲜红的、崭新的国旗,走过百人的队列,走过部队里无数个艰苦的春夏秋冬,走过每个士兵那片赤诚勇敢的心。把国旗交到升旗手手中时,外公总是又谨慎又小心。他深知,这是一面他竭力去守护的旗帜,是他全心的倾注与投入。这一抹鲜艳的红,总是激起他心中一次次的澎湃。“那是说不出来的感情。”外公沉吟许久,慢声说出。
外公在部队近十年的岁月里,是国旗充实了他那份坚定的信仰。“护国旗,保国家。”这是烙印在他心中的六个字。
2019年的今天,阳光灿灿的夏日,头顶是万里无云的蓝天。我站在升旗台上,脑海中浮现出外公给我描绘的升旗场景。那时的记忆,似乎是灰白色的庄重,而现在,是缤纷五彩的蓬勃。阳光中的教学楼,更显窗明几净;阳光下的同学们,更是朝气英发。响彻操场的国歌声中,护旗队向台前走来。他们中间,那抹红色似乎变得愈发鲜艳了。他们的脚步也许没有当年外公的军步标准整齐,但踏出的,却是最耀眼的青春与新生。
护旗的领队把国旗交到我手中,从他们眼中,我读得出那份对国旗的深深敬意,和除了外公当年的谨慎之外的,一份无名的坚毅。
我们终于从“外公们”手中接下了这面五星红旗。他们在那过去的日子里,为国旗、为国家流汗流血,他们怀抱着的国旗,染上鲜艳的红。现在,我们谨慎接下这面意义深重的国旗。
我们要做的,我们正在做的,就是把它升到旗杆的顶端,让它在风中飘扬、舒展。
我抬头望向那面国旗,那抹鲜艳的、炽热的、热烈的、沸腾着的: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