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下掉下个林妹妹……”,哎!老爸又唱起了另我头痛的越剧了。没办法,老爸是个南方人,自小受乡土文化的影响,总喜欢有事没事就唱两嗓子。不管是在与朋友吃饭的酒桌上,还是自己一人走在公园里,甚至大半夜无聊的站在阳台上,他都会唱这个经典的豫剧《选红楼梦》段。
老妈总是取笑老爸唱歌跑调,可在我看来,他压根就不在调上。当然这话我是不敢当老爸面前说的,不然我想我会“死“得很惨:不是像别的孩子那样屁股会被父母打得开金花银花,而是两眼会在若干小时内,不停的喷水花——不是哭出来的,而是让老爸吐出来的烟圈曛的。
我每次犯错误,老爸都会让我坐在他的身边,听他讲自己半生的辛酸坎坷。虽然反反复复就那点事儿,但我知道,老爸大半辈子过的确实是挺苦的。因为家穷,老爸像我这么大的时就已出来打工了。那个年代很流行弹被套的生意,所以老爸就跟同村老乡,一路流浪般的做小买卖到了东北。因为一次过节去农村买鸡,他认识了善良美丽的老妈。可以说那个年代爱情是没有界限的,我的父母就这样不知不觉相爱了。并且老爸也开了老妈那个还有些封建意识的小村庄的先河,做个一个准倒插门女婿。可是村中的父老乡亲还是没有几个能瞧得起老爸这样的南方小子,包括老妈的家里人也算上。在他们的印象中,关内的人根本不可能像北方汉子那样凭着黝黑矫健的体格下田种地,养家糊口。
可是憨厚内向的老爸,只是低着头在别人不相信的眼神中默默努力着。在我刚满一周岁时,老爸就带着老妈和我来到了辽东本溪这个老工业城市,投奔了当时已经在这儿安了家的两位舅舅。后来,老爸又学了一项不错的木工手艺,也成了当时我们家这片小有名气的木匠。所以,从小到大,在我的印象里,老爸总是早出晚归地背着他那个破旧的工具箱,唱着没有调的“天上掉下个林妹妹”.
就这样,十年匆匆而过。在这期间,老爸目睹了身边的邻里朋友由一时的成功到得意忘形,最终沦落到失败的经历。而老爸却还是那样,心安理得地做一个普通的木匠,从来不去想一步登天等大钱的事儿。老爸说拿钱不好挣,即使挣来了也未必能守得住。老爸常说,我非常主张让孩子在一个相对不算富裕的家庭长大,这样可以让孩子有上进心,更主要的是可以让孩子把金钱与利益看得淡薄一些。每当老爸说这话的时候,老爸的眼神里就有一种穿透力,直射进我的心底,让我感到他的精神力量。
或许天使更喜欢把幸运的羽毛,给那些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热爱于劳动的人。当我上初中的时候,父亲已在本地开了一个小型装修公司,成功转型为一个商人。一般来说,商人都留着标准的三七分头,可老爸的头发依旧还是老样子,蓬乱得像秋天的蒿草。我有时候开不过去了,就劝道:“爸,现在咱家条件好了,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都没问题,你也应该改变下自己的型像,像个有钱人的样子”。老爸听了这话后,当下就板着脸,摇了摇头喝道:“有钱个鸟!人家吃啥咱就吃啥,我跟你说以后不过节绝不买大鱼大肉。”我一副很不爽的表情:“你咋就那么抠门呢?挣得钱不花不享受,不等于没用吗?”老爸一瞪眼:“咱家没钱,咱就是老农民,你永远是老农民的儿子。就是有钱也的留着供年念书娶媳妇,咱绝对不能在吃用上在街坊邻居面前起高调。”我很不开心,关上了自己的房门,躺在床上冲着天花板发呆。门外的咳嗽声越来越大了,我知道他又在一根接一根的吸烟了。
老爸轻轻的敲我房间的门,我却没有理会他。末了。老爸只是在门口长叹了几声气。然后,说了几句让我觉得意外又非常在理的一段话:“你要记得,一个人不管地位多高,金钱多厚,都不能忘本。毕竟谁都曾吃过剩饭,穿过人家给的旧衣。如果因一时的成功而得意忘形,那必将使你悔恨一生。爸教你的都是好话,爸希望你成才更希望你成人。
我的泪水难以控制地流了下来,一滴一滴的流在了枕边。我慢慢的理解了父亲无私的爱,感觉它正在一点一点地融入我的血液里。我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伟大而又平凡的父亲,他在我人生路上指引着我,鞭策着我,鼓励帮助着我。
梦里,我隐约听到了父亲又在哼唱着那没有曲调的,“天上掉下个林妹妹”,我的嘴角不禁轻轻上扬,我有一个好爸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