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,走到江边,无风,当然也没了浪。周围静得可怕,只听得见我们踩在软泥上细微的声响。
江水比起上周更退了一些,露出了十几米宽的建筑垃圾带,和冬天不同,冬天会露出全部的建筑垃圾,并且还有五六米宽的细沙。再往下,便是滔滔江水,自从远古以来就永无停息地向东奔去。
踩在凹凸不平的砖、石上,有些扎脚,这或许是八、九年代倒过来的,但是砖石仍旧是那样突兀,仿佛三十年光阴并未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。
再往前走,是一块巨石,显然不同于建筑垃圾那样尖锐,它的表面虽不及卵石般圆润,但也已经非常钝了。一条条横纹如银丝般在其上游走而又互不交错。间有浅浅的沟壑穿梭其间,些许泥沙沉淀在这些沟壑中。我蹲下,抚摸着它,倾听着它的故事。
每年秋冬,它会露出水面,静观千载变幻,白天,它注视着一只只江鸥掠过,一条条锦鲤跃出水面,一个个人儿渡过江水。夜晚,它聆听着惊涛拍岸,吸收着星辰之力。到了春夏,他又会被江水埋没,只能与鱼虾为伴,注视着千万年来江中的一切生灵。一位位英雄堙没,改朝换代,历经千载。江,仍旧奔流,经历了无数次沉浮,它的身形如同老僧入定般稳固,古今无波的眼中却烙着千百个倔强的灵魂。
它,刚来到这大千世界,又何尝不是倔强的呢?只是岁月,以及无数次沉浮,将它坚不可摧的身躯变得圆滑。
我们人,又何尝不是如此?从荆轲到嵇康,再到辛弃疾、文天祥等人,哪一个不是倔强地与命运抗争?纵使他们宁死不愿接受洗礼,但最终,再强的执念也只能在沉浮中尸骨无存。
毕竟人不同于石头,人可以走,而它却不能。江上的一轮明月,便是人在天涯海角都能看到,而它,却永远地止步于江畔,守望着亘古不变的江水,摆渡着一个又一个迷惘的人儿。
站于石上许久,不觉已下了露水,脚下一片湿滑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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