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凝脂般地沉重着,深深地夜色如钝斧一样,一声一声地砸在我的心里。
推门出去,信步踏着夜色而走,才稍有了一丝凉意。河边的树影重重叠叠地挤搡着,化不开的浓墨般执拗着,惹得我一阵烦乱。突然一阵不胜娇羞的凉风袭来,跌撞在我身上,又仓惶逃走,竟落下了一阵清凉之感。眼前又一亮,却见丛丛的树桠随风舞动,悄悄地给夜幕的舞台留下一片空白来,无数丝丝缕缕银丝般的蟾光从留白处落下,满地银霜。
我心中一亮,仿佛卸下来万斤重担。静青地听着夜轻轻缓缓地呼吸着,我心中一阵恍惚。
思绪纷飞间,竟可明晰看到欧阳修畅游山亭,一壶酒醉不畏老的豁达;柳子厚漫步山野,自比西山凌风特立的潇洒。也许太白正纵身白鹿飞跃青崖,素白的冠带正随风翻飞,扯出一抹天地山间异常和谐的灵动与飘逸;也许李商隐正倾听巴山细雨,回望曾经沧海,畅想夫妻共聚秉烛剪灯花彻夜长谈,静谧的夜雨正凭风飘洒,润湿他的思念,见证他的情长。也或许杨国忠正僭权弄位,争名夺利,心中被钱权的闪耀满满占据,不留半丝空白;达官贵人正奉承拍马,竭尽一生,匆忙百世间只为名利,空丧了芳华
又一阵风袭来,吹散了思绪。一声叹息沉入夜色,似有还无。月色不停地洒在我的身上,把玩着我的神思。树枝间一泓清水细波微荡,反握起银丝,仿佛要深深地嵌进胸怀里,明明朗朗的月亮随波一阵摇曳,扶柳般柔和地落进我的视线里。
黑夜试图消退白天的记忆,但我还是敏觉地嗅到一丝气息。正如钢筋水泥高楼大厦,穿梭其中的人们填补了最后一丝空白。忙碌一生,奔走挣命,几千年的追求还是不愿舍弃。名利,名利,生前的虚荣,死后也只能为他人利用,这虚伪无用之物竟有如此的力量,填满了人们心中所有的空白。没有风没有月没有树没有河,所有的呼吸只有自己,三世轮回不愿回首,匆忙来了又去,倒也给这世界空留了些怅惘的空白。
我怅然望一眼那树间的绚烂,轻轻地走向深处。那些月光更多的地方,为人们留白。